沿着曲线的脊背迁徙。

一

黑龙江小城伊春，坐拥小兴安岭山麓，祖国960多万平方公里，它管辖3.2万平方公里。

(资料图)

然而，2021年，伊春仅剩常住人口85万，人均占地3.8万平方米，相当一个人孤立5个空旷的足球场。

空旷仍在蔓延，2019年，伊春撤销了11个行政区，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又撤销了6个街道。

撤销根本原因，在于人口减少，而街道消失意味着编制缩减，商业凋零以及逆城市化到来。

繁华退潮，时间缓缓收拢文明的伞骨。60余年前，林业工人在山野中建城，而今，一切复还山野。

退潮的何止伊春，同省的齐齐哈尔也在撤销街道，而驱车西行，一路至大庆，寒风正洗掠荒芜老街，一切如倒放回九十年代。

哈尔滨城郊的玉泉镇，早年间建有建材厂、石灰厂、啤酒厂等诸多工厂，人口超6万。

然而，2022年，该镇小学一年级新生仅3人，截至当年8月，全镇无一新生儿。

在省会哈尔滨，人口已连续六年负增长。春节冰灯恍如昙花，更多时日，街道寂寥少人，二手房有价无市。

十年间，东三省人口已减少1101万，而在去年，河南人口也首次负增长。这个劳动力大省，去年自然增长人口为负0.8万。

今年1月，国家统计局公布数据，2022年中国总人口减少85万，是自1962年以来首次出现总人口的负增长。

我们已走过人口界碑，此后所有的故事将再不相同。老龄化相关事件将逐年增多，最终成为全社会核心命题。

走过界碑的队伍中，80后不惑，90后而立，00后已入职场，老龄化不再是遥远话题，而是守在他们前路的暴雪。

他们将经历远比父辈复杂的考验，漫长且颠簸。

网传延迟退休方案中，男女将65岁同龄退休；而在成都，个贷年限已延长至90岁。

网友眺望着漫长打工生涯终点，想象老年工作场景：

5点起床，叫醒两个35岁在家啃老的孩子，送一大群孙子孙女去上学，然后再挤上熟悉的地铁，在座位上改PPT。

工作生涯延长的同时，不确定性也在增加。在科技快速迭代当下，大势风诡云谲，赛道涛生云灭，不再有恒定的职业。

而随着竞争加剧，40岁中年危机，已前移至35岁职场危机，甚至30岁危机。晚年有机会改PPT，其实是奢望。

警讯就这样突兀到来，沉迷娱乐的人们，躺平放弃的人们，迷失消费陷阱和碎片化信息迷宫的人们，恍然梦醒，寒气逼人。

电影《2012》中，老僧在喜马拉雅撞响古钟。听到钟声时，其实巨变已来临。

钟声在很多年前便已敲响。

2013年，彭博社曾做预测：中国2030年人口结构将高度相似日本，面临同样社会问题。

豆瓣上，日本NHK老龄化纪录片《团块世代》再次走红。

评论中称：看完瑟瑟发抖，我们的80后90后，是否会大量遇见片中的结局？

二

那些可借鉴的未来，风雪漫漫。

去年，韩国宣布，该国养老金储备将在2024年出现赤字，2055年耗尽。这意味着韩国90后将无养老金可领。

韩国国民无暇担忧这些，更严重危机是韩国生育率已十年垫底。牛津学者称，韩国可能成地球上首个自然消失的国家。

在首尔，71岁的老人运送快递，75岁的老人麦当劳实习，77岁老人在投递简历，申请垃圾清理工。

春天时，首尔举办银发招聘会，3万多老人，竞争6000岗位。有老人现场撸袖子，展示肌肉给工作人员看。

那些工作收入低廉。白发复出，仅因退休金不够。有中年清洁工对着媒体镜头说：

看着这些无法退休的老人，就知道我们这代人将会如何老去。

在隔海的日本，老龄化早浸入生活当中。

白发老人在机场分拣包裹，白发司机在开出租车。遍布城乡的便利店中，时常有白发老妇，收银结账，神情木讷。

便利店外，乡镇只余鸟鸣。日本总务省统计，2022年，日本65岁老人3627万，而日本全国人口不过1.26亿。

这3627万人中，有909万仍在工作，许多人还背着超长贷款。

泡沫时代，日本大批影子银行，推出了百年贷，还款期限一百年，覆盖子孙三代。

许多人因此开启漫长的职场之旅。2018年，日本立法，限制加班，结果遭大批中老年人反对。没加班费就还不起房贷。

两年前，日本网传短诗，作者是78岁老人：我终于\还清了房贷\然后住进了养老院。

字句平平，但其中人自知其中味。

83岁的田代，年轻时是啤酒公司职员，曾画自画像，幻想老年：白发绅士，黑色西装，蓄着胡子，经营着自己的啤酒屋。

然而，现实确是，晚年他仍在打工，只能吃最便宜的凉面，“人生就像徒劳一场”。

2020年，64岁流浪女性大林三佐子，在公交站附近被人砸死，NHK调查后，拍出轰动日本的纪录片《在公交车站直到黎明》。

那个被打捞出来的人生，让无数人感同身受。

28岁家暴离婚，30岁公司离职，此后求职艰难，短工度日，每几年就会换一个行业。

60岁时，她还在做超市推销员，每天站8小时，工资日结，还常被取消工作。

最后无力交租，露宿公交站，因暴徒伤害至死。生前，她常和同事说“只是活着就感到精疲力尽”。

大林的人生，引发全日本共鸣。许多人走上街头游行，举起牌子。

牌子上写着，她就是我。

三

日本畅销书《老后破产》采访了大量60岁以上破产老人，他们多年轻时缺乏规划，“哪里想到现在活成了这个样子啊？”

穿越暴雪前，最重要工作是储备。当老龄化逼近，最好的应对是长期主义。

首要储备的，仍是资金。财富自由已是少人提及的美梦，更流行词汇是安全金。

少量的安全金，可以支撑职场的动荡，而更多的安全金，可以保障晚年的生存。

计算工具中，中国各大城市年轻人，65岁退休后可领养老金，3000至5000不等，再考虑通胀，并不能支撑晚年。

与人口退潮对应，今年开年，全国存款增加26.26万亿，其中，18至34岁群体，每月储蓄率已增至25%，平均月存1624元。

豆瓣小组内，大学生发起“300元过半月”，“一个月饭费300元”等挑战，有大四学生存款已超3万元。

年轻人已学着购买黄金，有90后每月攒钱买下一颗金豆，接受媒体采访时她称：

每月一颗金豆子不会让我产生压力，还让我的生活充满仪式感，摆在显眼处的小金罐也在时刻提醒自己理性消费。

反消费、极简主义、断舍离，手机上，导购软件没落，取而代之是记账软件，最火记账工作下载已超3亿。

资金储备同时，还有健康储备。漫长的职场，终需强健的体魄。

年轻人养生早已占据小红书，keep上青年用户已超2亿，写字楼楼下，深夜健身房仍灯火通明，重疾险成年轻人给自己的生日礼物。

刚入职场的00后，已开始跟同事们一起打八段锦，念念有词“调理脾胃须单举；五劳七伤往后瞧”。

资金和健康均为基础储备，更重要的储备是思想储备。穿过暴雪的前提，是不被浪潮抛弃。

长期学习，已无声息成为流行。2022年，成人高考报考人数1193万，而两年前，报考者不过262万人。

52岁的宿管大爷开发系统，60岁的退休老人应聘编程，ChatGPT只是震前试探，人们知道太多变化即将发生。

古人将人生划分为晨钟暮鼓，黄昏已近尾声。而这一代年轻人的黄昏之后，注定秉烛夜读，灯火通明。

走过界碑之后，数据的曲线已无从逆转，三代人将沿着曲线的脊背迁徙，穿越暴雪，迎接谷底，等待攀升。

七万年前，苏门答腊岛发生史上最强火山爆发，3天内，火山灰覆盖半个地球。

此后数年，东非极寒，人类族群缩减至2000余人，濒临灭绝。

那是文明不可逆的暴雪，但我们终究走出，繁衍如今。